那個憨柱子家就在後頭的巷子裏頭，他媽以前是個開理發店的，早幾年有個男的騙著她生下憨柱子，又把她的錢都給卷走，人就沒影了，從那兒以後瘋姑子神經就有點不太正常了。

憨柱子打小在人堆裏面混，見了生人就抱著大腿叫爸爸，死乞白賴的，非得讓人家給了錢才肯松手，要不然就讓自己那個瘋子媽過來一起纏。

憨柱子他媽有精神病，下手沒輕重，好幾回把人家的臉都給撓花了，那人沒辦法，只得拿錢出來解圍，警察來了好幾回，也拿他們沒辦法。

看看這個人呆頭呆腦的，還是站得筆直和憨柱子講道理，實在是太不知道死活了。

轉眼就瞅見膀大腰圓的瘋姑子頭上別著一朵大紅花，風風火火地從巷子那頭跑過來，嘴裏還在大聲嚷著：“兒子，媽來了，你千萬別松手，千萬別讓你爸跑了！咱們這一回，死活得把他給拉回家裏去。”

陳憶昔實在不忍心，走過去把自己吃剩的半個棒棒糖遞給憨柱子：“柱子，你松手吧，這個人是我朋友。”

憨柱子把那根棒棒糖接過來往嘴裏一塞，抱著瞿紅生的腿還是不肯松開：“小丫頭，你別管，這是我們家的家事。”

轉眼間，紅姑子沖到面前，盯著瞿紅生看了一眼，一臉驚喜地捂住嘴：“兒子，你可真有本事，今天你抓的這頭爸爸，長得真好看！”

瞿紅生看了那母子兩個一眼：“鬧一會兒就算了吧，當心我真的叫警察過來了。”

瘋子還能怕警察？紅姑子咧嘴一笑，上來就扯他的胳膊：“孩子他爹 ，別不好意思了，有話咱們回家說去，炕我都給燒熱了，一會兒咱們脫了衣服，鉆到被窩裏面好好說說悄悄話去。”

這話說得真沒有體統！瞿紅生下意識地看了身旁的小女孩子一眼，臉色一沈，擡手要去扣這個女人的手腕。

陳憶昔突然把臉一虎：“憨柱子，你這個人怎麽一點信用也沒有？吃了我的棒棒糖，你還難為我朋友？”

憨柱子一楞，擡眼看她：“那個棒棒糖不是你給我的嗎？我吃了又怎麽樣？”

陳憶昔叉著腰大聲說：“我大舅說了，出來混的要講江湖道義，收了人家的東西就得給人家面子，象你這種人，拿了我的東西，還難為人，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？”

憨柱子楞住，瘋姑子也傻了，兩個人看了看義正嚴辭的小姑娘，都有點摸不著頭腦？

憨柱子把就剩下一根棍兒的棒棒糖遞回去：“小丫頭，你的東西我不要了，這是我爸，我得帶他走。”

陳憶昔義憤填膺的把一毛錢扔到地上：“少來這一套了。這一毛錢是二舅給我買零食用的，我現在給你了，你帶著你媽趕快走！別在這裏胡攪蠻纏！

要是還敢在這裏耍賴，我就告訴我那兩個舅舅，看他們怎麽收拾你。”

憨柱子被這個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丫頭給唬得一楞一楞的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瘋姑子雖然瘋，但是人卻不傻，眼瞅著面前這個小丫頭片子這麽厲害，在後頭扯了扯兒子的衣服角：“柱子，柱子，你認錯人了吧？這個人是這個小丫頭的爸，不是你爸，你可別再纏了，她有兩個舅呢，一會兒過來一起打咱們咋辦？走吧，走吧，咱們趕快走吧。”

憨柱子松了手，和瘋姑子兩個人一起跑了。

瞿紅生低頭沖著陳憶昔一笑：“小姑娘，謝謝你啊。＂

陳憶昔仰起臉看他：“我不用謝我，我幫你是有目的的。”

瞿紅生失笑：“哦？”

“六一兒童節那天，你能當一天我的爸爸嗎？”

瞿紅生心頭一動，抿了抿嘴唇，沒有開口。

陳憶昔有點急了：“餵，你這個人別不知道好歹，你要是不肯幫我，我就把那兩個人還給叫回來，讓憨柱子繼續纏著你，讓你當他爸。”

瞿紅生示弱：“好的好的，我答應你，不過你能不能說說，為什麽要選擇我假裝你爸爸，你自己的爸爸呢？”

“這話是你該問的嗎？”陳憶昔白了他一眼：“我剛才為了救你可花了一毛錢呢，你要是敢反悔，我就告你違約。”

瞿紅生再次失笑，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，這說話的口氣，辦事的做風跟陳蘭芝還真是一個模子裏頭倒出來的。

瞿紅生說：“你不怕我是壞人？冒充你爸爸把你給抓走？”

陳憶昔搖頭：“我不怕，我知道你是幹什麽的。”

瞿紅生：“哦？”

“你是個賣保險的，我媽媽說了，穿得象你這麽整齊，十有八九是賣保險的，你剛才被瘋子給纏住了，還不知道跑，肯定是在尋思怎麽賣保單給人家的，對吧？”

瞿紅生啞然失笑。

陳憶昔得意地說：“我猜得對吧？六一兒童節那天，你就過來和我一起表演節目。我答應你，只要你肯過來，我最少能幫你賣出去三份……不對，最少能賣出去五份保險單，好不好？”

瞿紅生問：“那天你媽媽會來嗎？”

陳憶昔奇怪地看著他：“怎麽你也這麽怕見到我媽媽？放心吧，六一兒童節那天剛好是我鄉下爺爺的生日，我媽媽要和我大舅二舅一起去看他的，她過不來。”

我不怕她，我是怕她的高跟鞋！瞿紅生伸出手：“好的，那就這樣，成交。”

一只大拳頭和一只小拳頭對碰了一下，看著小家夥雪團一樣的小臉，瞿紅生的心裏升起一股異樣的柔軟。

“憶昔，你媽媽來接你了。”電話亭的老大爺大聲喊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陳憶昔回頭應了一聲，再轉臉，男人已經不見了。陳憶昔聳了聳肩膀：看來他是很怕媽媽，男人們真是奇怪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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